保罗·克利PaulKlee
色彩让我着魔……那就是愉悦时光的意义:色彩和我是一体的。我是一个画家。我生活在一个在西方现代艺术画派百花齐放的年代里,可以说是一个无法归属于任何画派的画家。这既让我显得十分特殊,又同时使许多研究绘画的人忽略我。我是一个活在自己心灵国度的绘画精神使者。年12月18日,我出生于瑞士伯尔尼郊区的音乐教师家庭。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瑞士人(瑞士和法国混血)。自幼爱好文艺,中学时就写过小说作过诗,还是业余小提琴手。熟知我的威尔·格罗曼曾提到过我那异域风情的外表:阿拉伯人般带点黄色的皮肤,高高凸起的前额、大大的棕色眼睛,和一股少言寡语的审慎和凝重。我曾接受了全面的学院教育。希腊语的知识自上学起就一直伴随着我,我一生都在持续阅读希腊语作品。除了对希腊语和法语的掌握,我也清楚当时法国和德国艺术、文学以及音乐的进展。我于年毕业于伯尔尼的文学高中。在我的高中时代后期就一直犹豫应将音乐还是绘画作为职业,等到毕业时我已下定决心。到哪里学习艺术?我需要在巴黎和德国间选一个,而我对德国的情感更为强烈。我就这样去了巴伐利亚首府。那时的巴伐利亚首府即慕尼黑。如果我选择了巴黎,个人艺术的发展一定会不同。现代艺术史赋予了巴黎无可争议的领导地位。但我是德裔,因而于年去慕尼黑学习较为合适。象征主义的潮流不仅在巴黎,也在欧洲各处汹涌着。象征主义的到来动摇了法国艺术大军的行进使得许多法国之外的有天赋的艺术家来到国际舞台,对艺术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岁时我进入慕尼黑库列尔的画室学习绘画。21岁考入慕尼黑美术学院,被编入弗朗茨·冯·施蒂克尔的画室,与康定斯基是同学。这期间,我认识了慕尼黑一位医生的女儿莉莉·斯通普特,她是一位钢琴家,我们对音乐的共同爱好促成了后来的婚姻。刚结婚时,我只是个没名气的画家。两人决定“女主外男主内”,经济担子由妻子负责,家事育儿归我去做。于是,我的“家庭主夫”一当就是好几年,也许有人要对此表示同情,以为我一定手忙脚乱,或郁郁不得志。热爱家庭生活的我,喜欢烹饪和养猫。真别不信,我的烹饪技术可是五星级饭店厨师的水准哦。这技术是我在度假时向大饭店厨师学来的,再加上我在家苦心研究烹饪,不管是要吃意大利菜或法国菜,请客设宴,都没问题。煮菜好得让人没话说,我整理家务的功力,更令家庭主妇们咋舌。我的儿子菲立克斯后来回忆说:“我的父亲喜欢整理,凡事一丝不苟。如果遗漏了细节,就感到不安,这应该是典型瑞士人个性使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曾操持家务,养育子女,而养成整理琐事的习惯吧!”在我的笔记本上记载着各式菜单,甚至连儿子成长过程,也可详见于我的日记里,不仅是记下身高体重和健康状况,小则喂奶该喂几匙、牙齿长几厘米,甚至生病时的体温都有发烧曲线。同时,从年以来,我习惯为自己的作品制作档案,并注明画法、材料和尺寸大小,累计多达近幅之多。我曾在日记写下那段日子的心情:“停止思考漫游!停止让灵感天马行空的生活吧!从小的地方去做,降低格调,做些小市民平常做的事吧!”谁说厨房不能变成画室,我就能一边煮菜换尿布,一边在脑中构思画作。等到孩子入睡,稍有空闲时,我才拿起画笔作画。难得的是,尽管每天与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伍,但日常生活的琐事并没有扼杀我的绘画灵感,居然还在这过程中成就出我童话似的幻想作品。平时我还养了很多的猫,猫咪自然成为我描绘的超级模特儿。我最宠爱的一只波斯猫叫“冰宝”,它最喜欢缩在我刚画好的水彩画上,即使画被弄脏了,我也不会对爱猫生气。或许源于这样的生命经历,你们可能不难理解我的画何以会充满儿童的天真想象或看起来稚气未脱。我相信万物都有灵魂生命,喜欢每次仔细观察动植物后反映在作品里,再回归单纯线条。画面看来类似儿童画或原始艺术,画风稚朴,幽默趣味。我想创造一种诗情画意的象形魅力,你们是否看见了隐藏其中的幻想王国?2维尔纳·哈夫特曼提出,“每当西方人追求内在世界的清晰表达,追求由内心深处掘出的图像时”,德国唯心主义精神就会站出来维护自己”。19世纪末就是这样一个时期。20世纪初我广游意大利考察文艺复兴艺术,因此对古典艺术了解甚深。年来到巴黎的我对印象派推崇备至,次年迁居慕尼黑于年参加“青骑士”团体。作为青骑士创始者康定斯基和弗朗兹·马克的朋友,我也和该派一起展出作品。年,在巴黎呆了差不多一年时间,然后前往突尼斯的凯鲁万。这次旅行对我的艺术演变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此时的我已经三十五岁了,主要是位素描画家,在色彩方面,只画过一些水彩。我在日记中写下了这些特点的意义,证明我的生活和艺术出现了新纪元的话:“我已经和颜色成为一体了,我已经是位画家了!”我从塞尚那里得到一个信念:自然不在外部,而在内部深处。表面的颜色要表现内在的力量。对于我来说,颜色已无任何补充含义,它是画面组织不可分割的部分。有时我也运用野兽派画家的色彩,不过,绝无那种刺人的生涩。那发出柔和暗淡光彩的红色和绿色会使人想起美妙的月光。它“本身就象是太阳的梦,主宰着梦幻的世界”。除了擅长素描和色彩之外,我还具有善于组织画面,使其产生节奏的天赋。我在白色和棋盘格般的最黑颜色之间,调整着色彩的变化,犹如迭印一般地重合着的光棱镜,创造着距离,表达着动荡。我把形象赋予本无轮廓的东西,比如:花朵、波浪、烟雾。在今天,我可能是唯一不作印象派的画,却又能把天空画得充满想象的画家。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到来了。我没有立马被召入伍,但在年3月,36岁的我还是被召集参加步兵训练。我的艺术活动被强制暂停,不过这也给予了我一个整理自己长久以来形成想法的机会。我在这个时期写下了大量的日记。战时服役并没有给我的发展带来许多其他艺术家所遭受的灾难性的干扰。我没有被派到前线,所以逃过了多数的灾难。从属于一个远在德国深处的空军预备役部队,我甚至可以画点画,这也多亏了我有小规模作画的习惯。我的工作是给受损的飞机喷涂上新的数字和标志。第一批战机的外观——裸露的结构、张线(“一战”期间单机翼飞机所使用的加强牵引的细钢丝)、机翼蒙布和标志——和我后来的作品有不少共通之处,也进入了我的视觉想象。有时会在小片飞机布料上作画,这对我来说是一次重要的创新。年11月,我受邀加入魏玛的包豪斯。瓦尔特·格罗皮乌斯于年创办了包豪斯,这对我来说是施展教学方法的完美剧院。年于包豪斯魏玛校区的画室包豪斯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艺术学校,它致力于以一种适合工业时代的方式重新整合美术、实用艺术和建筑。在这工作的画家职责不是教授绘画,而是灌输一种对形式的理解。这个项目有着社会学上的偏见和以社区为基础的教育系统,因而为包豪斯带来了严重的政治问题与内部矛盾。在它最终被纳粹关闭的前年,即年4月,我辞职接受杜塞尔多夫美术学院的教授职位。加入包豪斯的邀请函曾给了我一种满足感。我发现自己需要在这个过程中想出一份书面的练习规则,这不仅能够帮助我的教学,还能让我理清自己头脑里很大程度上无意识的创作程序。-年任教于包豪斯学院期间,我总结自己的授课心得,著有《教学笔记》一书,是包豪斯教学经验的宝贵财富。这些大量教诲性的文字,其中只有少数在我有生之年出版,分别在年和年被整理成两册厚厚的英文书出版。年,离开包豪斯后,我到杜塞尔多夫美院执教。年希特勒出任国家元首之后,我受到纳粹的无端攻击。被杜塞尔多夫美院解除教职。纳粹反对现代艺术家的运动为我这段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我离开德国回到了伯尔尼。同年,我创作了一幅十分私人的画作《被从名单上划掉》,直至辞世都一直将其留在身边。即使这幅作品在构图上有先例可循,但它的自传性质却是明确的,而且它与我同年拍的一张照片有着某种神秘的相似之处。被从名单上划掉年
3两次世界大战之间,魏玛共和国成为不少颇具影响力的先锋艺术团体的发源地,包括被关闭的“表现主义运动和艺术设计学校的先驱”一一包豪斯艺术学校。不少纳粹头目十分欣赏这些德国本土的现代主义艺术,其中就有纳粹宣传部部长保罗·约瑟夫·戈培尔。保罗·约瑟夫·戈培尔但未能成为画家的阿道夫·希特勒却在年谴责现代艺术家是“无能之辈、骗子疯子”。因此戈培尔(以铁腕捍卫希特勒政权和维持第三帝国的体制,被认为是“创造希特勒的人”)不得不改变初衷,与希特勒统一立场。为了保住官职,戈培尔想出一个点子:举办一个展览,专门展示纳粹抨击的那些艺术作品,与即将开幕的“伟大德国艺术展”同时进行。一个“五人委员会”走访了德国各地的艺术博物馆,查抄了五千多件被视为“堕落”的作品。7月展览开幕,他们特意挑选了狭小而昏暗的房间作为展厅。多位艺术家的件艺术品在此展出,没有说明牌,旁边贴着诋毁这些作品的标语、如“侮辱德国女性”、“疯癲为道”等。作品入选的有弗朗茨·马尔克和我(其中有我的17幅作品)、库尔特·施维特斯等德国艺术家,也有巴勃罗·毕加索、皮特·蒙德里安、瓦西里·康定斯基等外国艺术家。纳粹举办“堕落艺术展”的目的之一是掲示犹太艺术堕落、破坏性的本质。然而,展览上的犹太艺术家寥寥无几,被查抄作品数量最多的反倒是表现主义油画及水彩画画家埃米尔·诺尔德这名忠心耿耿的纳粹党员的作品。埃米尔·诺尔德埃米尔·诺尔德《基督的生命》
展览备受欢迎,观展人次达两百万之多。另外那些获得国家认可的艺术作品展就在旁边,能看到高贵的人民形象和朝气蓬勃的德国青年,但参观人数打了个对折。“堕落艺术展”结束后展出作品本应全部销毁、但纳粹为筹集军费,将其中不少卖到国外。纳粹的举措达到了预期效果,德国现代主义艺术运动戛然而止。包豪斯等艺术学校关停,纳粹支持者坐上博物馆馆长之位,遭封禁的大批艺术家逃往法国、英国和美国。艺术家们20世纪初叶在德国创作的大批艺术品就这样遗失了。同样被当作“堕落的外国人”的我离开了德国,前往意大利,后来到了法国,最后回至故乡瑞士定居。此时也回到了一直以来喜欢的简单、自律、十分私人的生活。年夏天,我的皮肤硬化症开始显现。人们可以在我接下来几年拍的照片中看到它肆虐的痕迹。除了年,我一直持续大量创作,直到年6月死亡的到来。由于心脏病发作,在洛迦诺逝世,时年61岁。我的艺术是一个复杂的文化现象,那变化多端的艺术语言也许令人眼花缭乱,捉摸不定。这是因为我的思想总是在现实与幻想、听觉与视觉、具象与抽象之间自由往来,因此有些人们视我为超现实主义画家。在我的笔下,形体、线条和色块的组合,时而是某种观念的符号,时而是童稚的天真想象,时而是客观形态本身的节奏,时而从乐曲的声音世界里跳跃出来,我总是敏锐地把握着奇妙的图画。不管怎么看我所使用的艺术语言,或具象形象,或抽象符号,都是来自我对客观事物的感受,是从客观形态的认识中提炼加工而成的。在创作过程中,我企图运用创造的语言表现自己的思想情感。我的画作多以油画、版画、水彩画为主。古根汉美术馆等美术馆都有收藏我的作品。我在对色彩、形式和空间方面创立了独特的表达方式,用幻想创造一门抽象艺术。之前的北非和欧洲之行,以及对梵高、保罗·塞尚和亨利·马蒂斯的崇拜,对我的作品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人们说我是二十世纪变化最多、最难以理解和才华横溢的杰出艺术家之一。由于我从成熟的时候起,就连续不断地反复研究离本质更近的主题和形式,所以大家觉得很难探索我在风格上的发展。我是一个既浪漫又神秘的人,喜欢把绘画或者创作活动,看作是不可思议的体验。在这个体验过程中,在我得到启发的时刻,把内心的幻象和对外部世界的体验结合起来。一拿起画笔,我便以极端的自由奔放冲入奇思遐想的即兴创作之中,这样的作品无法被仿造,永远都是创世纪。我一直认为人们努力去画一幅画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人们在学习,在通过寻找本源去认识某种事物,去研究可见物的史前形象。然而这还不是高水平的艺术,因为神秘是在高水平之上才开始的。我认为,直觉是决不可能被替代的。主要由灵感来展开诗情画意。“通过回忆而变成抽象”,我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的主要传记撰写人威尔奈·哈弗特芒先生曾说:“克利是个有新感受的原始人”。有的人觉得我的艺术的美,首先在于有音乐感和诗意。我觉得一切都在进行视觉表达,事物被分解为线、面和颜色。我的所有作品几乎都是画在画布、纸板和小张画纸上。在深度上获得了我拒绝在广度上展开的东西,使得作品具有绝对的个性。《死与火》创作于我生命的最后年头,当时我患了重病,生命垂危。画面上弥漫着一种浓厚的凄凉和哀愁的氛围,这不是一种主观臆断的猜测,而是画面上的艺术感染力使然。死与火画中粗重的黑色线条隐藏着一种不堪负荷的沉重。中间有符号语言组成苍白的人物形象,就像一个骷髅头一样,让人感受到一种死亡的预示。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个形象里的眼睛和嘴巴是由“T”、“O”、“D”三个字母组成,而这三个字母组成的“tod”一词,在德语中正是死亡的意思。我把这个形象处理得极为特别,一方面采用了图画和文字组合的方式,看上去新颖、有趣。另一方面,这个形象从轮廓上看是个面向左的人,可在五官的处理上却是面向大家,这反常的处理,使画面妙趣横生。这扭曲的形象仿佛是我对死亡的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和反讽。画面的右方有一个由粗线条构成的象形文字小人,正在扎这个人头,它是病毒或者疾病的象征。人物在左手托起了一个圆圈,这是太阳的象征,也是时间的象征。它表示死亡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结局,它只是一个过程。正如我在给朋友的信中写到的那样:“我并不是偶然地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我所有的作品都指向这一点并且宣称终期降至了。”带着对人生与死亡的深刻理解,我希望自己能够从容面对,并且不失理智以及对生命表达最后的戏谑和幽默。画中的色彩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恐怖感。火红色的背景有一种死亡的气息,苍白色的人物形象仿佛是坐在血里的病人,整个画面色彩的搭配有一种古墓中壁画的陈腐之气,各种语言符号也有一种神秘的色彩和玄学的味道。人们称我为“最富诗意的造型大师”。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更加“诗性”而非“画性”的人。回忆起年轻时受到象征主义与年轻派风格的影响,创作出一些蚀刻版画,借以反映出对社会的不满。后来又受到印象派、立体主义、野兽派和未来派的影响,我的画风为分解平面几何、色块面分割的走向。还有人说本世纪的艺术家没有谁比我更值得被誉为“宇宙画家”了。也许没有哪个艺术家像我一样,将整个宇宙作为我的创作题材,并选其丰富及统一的一面来描绘。无论如何,在每一幅画里,我都表现这个宇宙的原理。这原理是我终其一生所推崇的德国浪漫主义诗人所称的“宇宙的灵魂”。世界越可怕,艺术就越抽象。在西方现代艺术史中,我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一位集画家、音乐家、诗人、艺术理论家于一身的多面手,以自己神秘诡异的绘画和源于实践的艺术理论,为西方现代艺术的发展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道格拉斯·霍尔曾说:“克利拥有超越同时期人的思维能力,他们中没有人,甚至康定斯基都不能,像克利那样透彻地思考他们所做事情的各种含义。许多人讨论艺术与自然间新的关联。只有克利尝试去定义它,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与艺术上失去方向的时代,他是信心和钦佩的来源。”被公共生活和我视为祖国的国家所抛弃,受到耻笑我的纳粹专制政府的打压。疾病缠身中,我的作品又怎能不反映这些?我庆幸自己从未失去过淘气的幽默感,这也是我表现主义风格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我整个晚期的创作是一份宣言,是勇气的表现,因为它远比之前的作品更难被人们接受。关于我的其他故事还有很多,生命中的胖舅舅,变幻低潮的爱情......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的《克利的日记》。生前的我本希望这本日记的内容永远是秘密。(图片可左右滑动和点击放大)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推荐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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